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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也設防

作者：蘭萱 | 社會觀察 – 2014年10月31日下午4:36

相較於歐洲鄰居籠罩在經濟負成長的通縮陰影、動輒20%的失業風暴中，小而精巧的瑞士宛若人間天堂。天堂裡的人們，擁有競爭力世界第一的光環、2.2%經濟成長率、3.5%低失業率，就連所得最低10% 勞動人口也有13.01萬元月薪。

宗教信仰裡的天堂不分貧富貴賤膚色與種族，人間天堂同樣不設防。瑞士因為長期採取開放態度歡迎外來資金人才自由進入，促成繁華榮景也誘使遙遠的島國台灣，三不五時便有人以「東方瑞士」鼓吹惕厲，期待也變身成為小而美的海島天堂。

然而，天堂也變了。今年二月，瑞士人以50.3%些微過半的公投贊成票，主張政府該對大量移民設限；最近又有消息指出，十一月底，他們要再接再厲把移民限額訂在總人口的0.2%，每年只允許一萬六千人移居瑞士。

瑞士人反移民的理由，從某種角度看似乎言之成理。1990年以來，瑞士人口因外來移民大幅增加140%，如今走在瑞士街頭，每四個人裡頭就有一人原是異鄉客，來自歐洲各個國家。當天邊佈滿瑰麗彩霞，瑞士人並不否認大量移入的白領精英、鑽石藍領，是協助打造量少質精的精密產業，創造出人均所得7、8萬美金、加入物價計算的購買力平價也有5萬多美金的好天使；但當遠方天際烏雲密佈、眼見暴風即將侵襲，危機意識高漲下，天使瞬間變身為來自地獄的路西佛，房租上漲、交通擁塞、治安敗壞、文化入侵、社福教育經費被分食，甚至自然資源被耗盡，一筆爛帳通通都算到歐洲移民頭上。

事實上，這一波全球化導致貧富差距急遽擴大，以及經濟不振、失業攀高、物價飛漲等因素，釀成各國經競相掀起拉高移民門檻、堆築貿易壁壘的經濟民粹主義浪潮，已是延遲緩抵瑞士，只不過他們的公投門檻低、行動力更強罷了。在此之前，英、德、法、義、奧、荷都出現高分貝反移民聲浪。英國國防大臣法隆因為抱怨部分地區快被歐洲移民淹沒，坦承失言道歉；義大利喜劇演員貝柏.葛里洛領導、被視為民粹團體的「五星運動」，去年跌破眾人眼鏡，一舉囊括1/4選票成為國會單一最大黨；今年中歐洲議會選舉，反移民政黨的勝利號角響徹英法丹麥希臘瑞典奧地利各國；就連種族大熔爐的多元美國，歐巴馬的非法移民合法化政策也得不斷抵擋來自國會的杯葛、右翼挑戰，衝突日益尖銳化。

當然，美國和瑞士這兩個堪稱美洲、歐洲移民天堂的國度，也一筆抹煞大批移民對該國經濟的貢獻，是格外強烈的諷刺和警訊。

國際與專業領域夙有權威評價的外交雙月刊，在9/10月號以《衰敗的美國—政治制度失靈的根源》為題，嚴肅探討曾讓美國驕傲的兩黨政治，這些年是如何因民粹而癱瘓無法運作，讓歐巴馬身陷政治泥淖。
其中，期刊點出的兩股民粹主義，一是右翼經濟民粹主義，最鮮明的旗幟就是反移民要鎖國，帶有濃厚的民族種族主義色彩；一是左翼經濟民粹主義，最具代表性的當屬1%對上99%的佔領華爾街運動，強烈要求社會正義、縮短貧富差距、批判政商金權結構。

坦白說，外交雙月刊指出的兩股民粹主義，十分罕見地在當代此刻、在各國之中幾乎都出現如美國般的大匯流，彼此交纏不清。縱有輕重程度不同，卻都強烈挑戰政府施政、癱瘓政治機轉；台灣亦難倖免。

嚴重的後果，在右翼民粹這端，像是英國自覺遭排擠的大批中東後裔青年，返鄉投入伊斯蘭國恐怖活動尋找認同；左翼民粹這端，則是大量反商反金權運動結合年輕人和經濟弱勢者，展開一波又一波街頭抗爭，階級世代乃至於文化尖銳對立，社會長期處於危機騷動中。

台灣是有實力成為「東方瑞士」。但當人間天堂也逐步淪陷迷失在民粹之中，我們政府當前最該做，不只正面激發能量學習瑞士，更應優先面對負面情緒可能釀成的民粹災難，利用手上各種稅賦政策工具，拿出決心處理貧富差距、社會正義問題，唯有當反商、反金權、鎖國、反移民等等經濟理由消失，才能避免像美國茶黨般，藉經濟理由伺機而起的政治民粹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