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淚灑天堂」
(2013.1219.市府與建築師公會舉辦建物公共安全講習、呼應如何防墜!?
~作者:龐湘龍、社會觀察”2013.12.20.yahoo專欄文章
（「艾力克．克萊普頓」之痛）
點個歌，說個故事。我只能這樣遠遠地共悲，希望你們可以從傷痛裡漸漸出來。
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但就是需要時間。
今年剛好20年。1993年，「藍調吉他之神」艾力克•克萊普頓（Eric Clapton）一口氣拿下了葛萊美三項大獎。年度專輯、年度歌曲、最佳男歌手。這極難。他辦到了。這首「淚灑天堂」（Tears in heaven）讓他的音樂生命爬上頂峰。這首歌，在他憂鬱的聲線裡，我每次聽每次都哽咽。彷彿親身經歷了那樣的哀傷。
他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那是真實故事。艾力克．克萊普頓50歲才當爸爸。那是天賜。他們住在紐約。一棟摩天大樓的53層樓裡。幸福到不像真的。但是，1991年，他的孩子四歲，在家中墜樓。53層樓之下，當然是支離破碎的孩子。和父親同樣碎裂難補的心。這是何等的悲劇？老天的予奪沒有道理。艾力克•克萊普頓完全走不出來。他酗酒。他沾毒。他深度憂鬱，讓「藍調」更「藍調」。一直到他寫下這首歌，向孩子做了最深情的告別。
「Tears in heaven」。於是，我們有了這首苟活人間，卻忍不住要向親人傾訴思念的歌。但艾力克．克萊普頓永遠失去了幸福。
這首歌，這個故事，以及我對歌手的個人喜愛，讓我20年來都很注意孩子墜樓的新聞。就這兩個星期不到，三個孩子墜樓。二歳、四歲、六歲。二樓、四樓、六樓。三個孤立意外，三條童稚生命，三個破碎家庭，三對既自責又哀痛逾恆的父母。
我知道，你們都將因此深陷「艾力克．克萊普頓之痛」。
光台灣，平均每一個月，都有一個孩子從高樓墜落。死亡。
這種新聞經常出現，但缺乏系統性的關注。光這七年，近百個了。一百個天使回到了天堂，留下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父母。他們總是深責自己的疏忽，讓親子如此緣薄。一輩子。
六歲的腦袋，每天都在想玩。這意味著這些孩子的死因，完全排除一種可能：自殺。不論是法律上、生物上，這樣的孩子沒有「自殺」。他們墜落而死，不是意外，就是他殺。我想說的是：就算是意外，也是他殺。
父母的責任當然大。即使再痛苦、再後悔，責任還是大。六歲以下的孩子不可獨處，但事後的調查，墜樓的孩子，事發時，六成五獨處。顯然大人的疏忽是孩子墜樓的最主要原因。
但就算有大人在，墜樓仍然有可能發生。重點是，就算大人不在或是不注意，墜樓還是可以避免。
六歲的腦袋懂什麼安全？他們對「高度」還沒什麼認識。這樣的孩子急著模仿父母，他們甚至覺得自己全能，什麼都能試。別光警告他們，他們對窗口的探索是本能，窗外是他急著想擁抱的世界。他只要往窗口多靠近一點點，他的快樂就多一點點。你如何努力避免他可以「單獨」靠近窗戶？
這有點難。因為你不可能24小時盯著。更糟的，現代建築強調「低枱度」、「穿透性」，如果你住的是2007年以前房子，你家的窗戶、陽台欄杆高度很可能不到1.2公尺。如果你還在窗邊擺了椅子，沙發，我就認為你太沒有安全意識。孩子的墜落，你自責，但我還是要誠實說：你確實有責任。
現代都會，絶大部分的家庭都住進了髙樓，大家都是「墜樓的髙危險群」。光台北巿，八層樓以上高度的建築物就超過9000棟。這是說「八層」。如果二層以上公寓、洋房都算，那麼，我們要如何全神戒備，擋住這些一直想向窗戶靠近的天使？
因為「公寓大廈管理條例」，新的大樓幾乎都不可能再自裝鐵窗。沒有鐵窗，很好。但請不要相信窗戶。尤其是「紗窗」。為了防蚊蟲，紗窗在熱帶建築特別發達。在台灣，哪個家庭的沒有紗窗？但許多墜樓的孩子都是跟著紗窗一起下來。紗窗對不懂事的孩子有「致命的吸引力」。紗窗會吸引孩子靠近，但紗窗不像玻璃，玻璃還有一點承重能力，紗窗沒有。許多孩子身體傾靠紗窗上，一起墜落。紗窗是孩子的殺手。
雖然我也呼籲有幼齡孩子的家庭要主動加裝安全鎖。安全鎖不貴。可以控制窗戶開關的幅度。但真正會落實安裝的家庭很少。我是想建議建管單位，甚至立委們，甚至兒福單位，要不要一起努力，修改建管法令，強制二樓以上建物都必須加裝窗戶安全鎖？這樣，或許可以讓「Tears in heaven」的悲劇少一點。
我真的很難承受看見這些失去孩子的父母在鏡頭前極悲的情緒。那是混合了「巨大的失去」和「巨大的自責」。是動物原生的哀鳴。
失去的，不會再回來了。除了遠遠的同悲，除了補破網，我把這首歌翻譯在下頭，希望讓受困於靈魂可以有走出來勇氣。
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如果我在天堂遇見你，你會記得我的名字嗎）
Would it be the s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如果我在天堂遇見你，一切是否美好如昔）
I must be strong and carry on,（我必須堅強地走下去）
'Cause I know I don't belong here in heaven.（因為我知道我不屬於天堂）
Would you hold my hand if I saw you in heaven?（如果我在天堂遇見你，你還會牽著我的手嗎）
Would you help me stand if I saw you in heaven?（如果我在天堂遇見你，你會攙扶我嗎？）
I'll find my way through night and day,（我會想辦法度過無盡的日日夜夜的）
'Cause I know I just can't stay here in heaven.（因為我知道我就是不能留在天堂）
Time can bring you down, time can bend your knees.（時間可以讓你消沈，時間可以讓你屈膝）
Time can break your heart, have you begging please, begging please.（時間可以讓你心碎，你有向它求饒過嗎？求饒）
Beyond the door there's peace I'm sure,（只要遠離那道門，我確信我將會平靜）
And I know there'll be no more tears in heaven.（而我知道，天堂裡將不再有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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